圖書館到底是有文化的地方。
星期天下午,一名五十後向管理員投訴有人霸佔了電腦桌,卻並非用來搜尋藏書資料,只是一味坐在那裡看書。
被人投訴的一名八十後斷然否認,並理直氣壯地向管理員說:
「是的,我是在這裡看書,但我看到有需要的時候,是要用電腦來查找資料的呀――
「你們不知道嗎?這叫延伸閱讀。」
五十後又上了一課。
2011年8月15日
有人可以
有人出詩集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都是同一堆作品。
有人的讎隙可以歷十年、廿年,都不能或不願化解,而且越演越烈。
有人可以將詩簡化為造句、煉句,又可以完全無視別人字句背後的意思,專以文字表面攻訐別人。
並以此成癮。
憤怒。何必。到底是悲哀。
2011年8月13日
台灣行舊作三章
雨中台北
三十年台北的淅瀝
從白先勇、陳映真的翻版書中跑出來
濡濡黏黏的讀著化開了的仿宋字
彷彿尹雪艷的化妝溶在唐倩的情史上
而讀者是無辜的,情節跳接
細雨打在總統府,一拐彎
卻打在二二八公園的紀念碑上
而草在樹下是不生長的
樹有百年歷史了吧,受著好雨
將樹葉承載不下的向地面施捨
穿行而過,聽到故宮博物院的蘇軾
吟過的竹林打葉聲嗎?何妨微笑
且徐行於書局成林的重慶南路
把傘子合上,把傘子打開
像一冊一冊的鉅典,堂煌排列
或瑟縮於小店潮濕的角落
而讀者是匆匆的,門開門合
像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
像西門町的路面翻開又覆合
像一個個傷口在路上掩藏又坦露
像逝去的歌曲忽然在街角響起
像台北的雨又打在台北的地上
2000年7月18日
乘的士往中正紀念堂的路上與司機閑聊
上車不到一刻就發現你的特別
在棋局般的台北市街頭
你的速度是那麼與眾不同
看別的車輛忽左忽右
在你身邊,企圖擾亂你的秩序
而展示在方向盤上的皺紋
還是那麼堅定,日夜般分明
將前路慢慢收在蠕蠕的輪下
如你剛才把一張張鈔票
慢慢,整整齊齊地疊好
堵車時你伸首窗外
瞧了一回,覷準一個機會
剛踏響的引擎又收起了
總有一些人比你更狠
更適應路上的江湖
如今台北的交通
沒以前陳水扁當市長時
那麼好了,你說
新市長是國民黨的
總有那麼多的舊勢力
橫街又衝出一輛的士
摩托車在汽車的夾縫
將樹拔起來,你說
原來很多根糾纏在一起
外面的雨看來停了,你問
從中正紀念堂的正門
還是側門進去?
選誰呢,你在總統大選時?
宋楚瑜──你揮了揮手
掩映手背深刻的皺紋
他不貪,都是國民黨坑的
李登輝下台前幾年
撈錢撈得可厲害
誰上台都一樣,別看他
初時一派謙謙君子
的士在正門牌坊前
慢慢泊好
你給我一張發票
然後把鈔票對折
小心藏好
車停下話也停了
往外細看才發現雨
台灣的傘便宜哩
臨別時你笑著說
笑聲好像回聲
在遼闊無人的廣場
看遠方天空
沉沉罩下的八角琉璃
彷彿還聽到剛才那的士
慢慢逝去的聲音
2000年8月22日
中正紀念堂
一進入這大堂頸項便抗拒仰望
銅像從不納入平民的視野
但文字,可以降下來蹲在牆邊
跟我們閑聊一會以消暑氣嗎?
衛士鋼盔下有一對年青的眼睛
把焦點投在殿堂中央便凝住
師從直線的腰板,持鎗的手
忽然偷偷伸縮著,無名,和小指
2000年7月18日
Photo by Derek Chung |
2011年8月11日
外雙溪與富春江
Photo by Derek Chung |
心中還有墾丁的山長海濶。但眼前的外雙溪,山縮林近,樓閣點染,也自有親切的人間味。臨近館樓,人聲漸沸,及至步進大堂,方知有不少旅行團集結,或忙著在櫃台取導賞耳機,或趨附拍照,前呼後引,有的更恣肆拉開嗓門――不問可知,那是我們在港漸已習慣了的同胞們的行徑。
記得上兩回參觀故宮,都可在恬靜的環境裡悠徐欣賞。即使是國寶級的展品,人流較多,都能秩序井然,以諒以讓,各賞所好。但這一次卻大大不同,在譽為鎮館三寶的毛公鼎、翠玉白菜、肉形石等展品前,固然人頭湧湧,插針不下;即便是象牙球、核舟、白玉苦瓜等文物,亦見圍成數匝,久久不離不散。我們並不是怕人擠,所以開始時也硬擠在人群裡,在人縫中瞥賞文物,但吃了一些苦頭,便學乖了。
那些苦頭其實也屬小事,不過是給人插隊,給人肩撞,給人踏了一下而沒有聽到一聲對不起。這些事在國內,不是每分每秒都在發生嗎?這次在團隊的圍攏中,我又在心裡默默重溫那些國內旅遊心得:排隊時胸要緊貼前面的背,倘若你跟前面的人保持一段縱然是幾吋的距離,即表示你在「邀請」別人插隊;這種擺明是「不介意」的姿勢,別人插隊你也做聲不得。幾年前我在廣州火車站,便曾目睹好幾條輪候購買春運火車票的民工人龍,胸貼背,手扣手,組成蔚為奇觀的「人肉串燒」。有時後面的人突然失去平衡向前跌,人鏈便掀起一層層波浪向前推,直推至杳不見首的龍頭方向去。又有一次在機場櫃台check in,感覺背後有人緊緊擠壓著,以為輪候人多,不以為意,但其後發現對方雙手更進一步地環伸過來,像要把我牢牢鎖困似的。我回過頭來想瞪他一眼,可一看之下,卻發現後面原來只有他一人。那一刻,我除了認定那是一種分秒俱要保持警惕的習慣、以確保自己那方寸之間不容別人剝奪的權利之外,實在想不到其他解釋。
所以,我們在館內便想出了一個「避」字訣。我們遊賞的方法是:先在鬧哄哄的團隊之間所遺留下來的隙位中從容看展品(那些通常是較次要的文物,但可能更有觀賞價值),待那些集結號開拔,我們便趕緊湊近去看那些熱門的展品。
集結號對寶鼎玉石、奇器珍玩顯然較感興趣,其他的有時甚至連走馬看花也沒時間。因此,書畫展廳便是我們觀賞的天堂。第一次來這裡,我為蘇軾的《前赤壁賦》驚嘆。這次,我有幸可以慢慢觀賞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拓本和摹本,觀賞那些悠徐抒發心志的翰墨與筆觸。看那些忽大忽小的字,那些不迴避,不刻意的錯筆,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地安放在一起,是整體,是互補,是呼應,但逐一細看每字,也足以自成天地,有著自己不容別的字取代的個性。
這一次又發現了傳說是南宋李唐所繪的《文姬歸漢圖冊》,特別喜歡細看其中諸色人物與車馬服飾。在香港錯過了北宋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只看過明朝仇英所繪的版本。仇本與張本比較,用色較鮮,筆觸更細,明顯是另一種風格,但亦為我所喜,當日在港觀賞時只嘆有時間限制,匆匆數分鐘,未能消化裡面眾多街巷人物。如今近距離看《文姬歸漢圖冊》,一時竟不習慣那種無人騷擾的從容,每一張臉容,每一種步姿,都可反復細賞,配以《胡笳十八拍》詩文,真可在此消磨一整個下午。
步入另一展廳,只見「山水合璧」四個大字。原來是元代畫家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合璧特展―─浙江博物院借出三百多年前遭火劫的《富春山居圖-剩山圖》,與台北故宮原藏之另一殘卷《富春山居圖-無用師卷》首次合璧展出,說是兩岸文化交流盛事,亦實現了溫家寶「希望兩畫合一」的夙願云云。可惜前半展期已過,我們看不到破天荒的兩畫合璧,只能看到乾隆將真迹判為假、將仿作信為真的《富春山居圖-子明卷》。當《剩山圖》裝箱運回對岸的時候,我們在這裡,隔著玻璃,默默看著富春江繚繞的山水,給那個佔有慾極強的皇帝,在每一吋留白的空間題滿了字鈐滿了印。
我想,剩山返回對岸,無用師還是無用師不是更好嗎?離去的時候那些集結號大都不見,或許行程緊密,早已上車趕赴下一站去了。參觀了大半天,走下台階時開始覺著疲累,忽地想起《文姬歸漢圖冊》裡面的胡漢人物,或騎或走或立,都好像把腰板挺得很直。
――台灣行腳四
2011年8月7日
水煎包與胡椒餅
Photo by Derek Chung |
到了台北三天,還沒有吃到水煎包。
想吃水煎包,是因為多年前偕妻來台,吃過可能是一生中最好吃的水煎包,自此念念不忘。
記得那次是從桃園機場坐上長榮的巴士,因想先到故宮博物院去,便在士林下車。那時是午後兩點多,飛機餐早已消化殆盡,二人一副飢腸在路旁找吃的。忽聞香味撲鼻,循氤氳蒸氣尋去,只見街角一檔在平鍋上沸煎著十來個包子。煎包的是一名少女,但手勢純熟,瞬間我們手上已拿著熱騰騰的包子。吃時鮮味滿口,肉汁盈流。包香叫我們禁不住想虎嚥,但滿手燙熱教我們即使十指頻繁輪替,也難以加快咀嚼速度。吃時思忖為何喚作水煎包呢,跟吃慣了的上海生煎包又有何區別。鍋上所見,原來用油之外,還附加以水,是以油煙不多,唯見水氣蒸騰。而包底亦不如生煎包容易焦黑;焦也僅是一層淺棕色的焦,吃時脆而不膩,更教口感另添層次。
那次遊台匆匆,再也沒有吃到那麼讓人憶念的水煎包。而慕名到鼎泰豐信義總店去吃小籠包的經驗,則有如一掬寡淡的麵糰,怎也勾不起任何舌底的回憶。只記得輪候數十分鐘,終於盼到的那一籠小巧的包子,竟是用布料作襯墊。而每個包子的封口,都自詡有十八褶之多。我們沒空去數,畢竟我們不是來吃「褶」的。
這次重遊台北,妻便說一定要吃水煎包,事前還不斷向兒女洗腦,說水煎包怎樣怎樣好吃,錯過了便可能是來台北的最大遺憾云云。
然而,我們在路上卻一直遇不到水煎包的店子、攤檔。第二天從故宮博物院回來,在劍潭下車,忽然瞥見橫街有一檔招牌上寫著水煎包,便箭步趨前。但檔主說水煎包賣完了,只有葱油餅。我們見那三四塊疊在一起的葱油餅油濡軟癱,推想即使有水煎包,也不見得做得好。還是保持原有的一份美好回憶吧。
晚上到士林夜市,也不見水煎包踪影。難道時隔數年,水煎包已不再吃香?我們在士林買了一些小吃,也嘗了上次沒嘗過的油炸大雞排。雞排香是香,但都在皮上,且因醃料關係,偏甜。至於內裡的雞肉,套別人一句話:沒雞味。細看,也沒有肉該有的肌理,難怪吃時滿口鬆軟的渣。
上次來士林時吃的酥炸香菇也倒懷念,所以這次也想再嘗。光顧的是馬英九也曾光顧過的攤檔,選了香酥菇、鹽酥菇和黃金菇。味道也還不錯,兒女也吃得津津有味。離去時店主為我們推介沒幾步之遙的胡椒餅店,說該店是這裡最有名的。胡椒餅是我們的新寵,見她推薦,便有信心一試。誰知買來的胡椒餅竟是涼的,雖也吃得下,但味道已大打折扣了。
我們吃過最好吃的胡椒餅,是早上到中正紀念堂時吃到的。沒人推薦,不列名店,從無收入任何旅遊書。我們早上乘捷運到中正紀念堂站下車,從四號出口走出來,未參觀前想吃些早點,便折回大街找吃的,但走了一百多米,仍未有一家稍合心意。經過一家簡陋的胡椒餅店,見一個客人也沒有,烤爐好像未開,一婦人猶在杆揉麵糰,便以為來的不是時候。未幾折回,沒帶任何希望的姑且一問,店主竟說有。胡椒餅,有,有,有,你們要幾個?不停揉麵糰的婦人想來是其妻,一邊揉,一邊望著我們親切地笑。須臾餅烤好了,一人一個各以紙袋盛著吃,都熱騰騰的燙手。胡椒味不濃,但烤得恰好,便滿嘴溢香。餡雖是普通的肉,但只因為簡簡單單的鮮,便有簡簡單單的好味道。店不設桌,旁有四只圓凳,剛好容下我們四人,簡簡單單的擎著餅慢慢地吃,在一個普通不過的早晨,在台北,對著不算繁忙的街道,對著樸素親切的店主夫婦……
離開台北時仍帶著一個疑問:是上次的水煎包好吃還是今次的胡椒餅好吃呢?如果說水煎包原非十分好吃,只不過是時間這醃料跟回憶這醬汁令那次的水煎包格外好吃,那麼這次恰若剛烤好的胡椒餅又如何解釋呢?路旁、無名、簡樸、盡心、人,這些都可以是解密的關鍵詞。就以人來說吧,在回程客機上我還清楚記得店主兩夫婦的皺紋和微笑……至於上次賣水煎包的士林少女,怎說好呢,妻說她頗有幾分姿色,可我卻怎樣也想不起來。
――台灣行腳三
2011年8月5日
旗津輪渡
Photo by Derek Chung |
離開高雄不過一天半,便好像完全忘記了這個南方的城市。從恒春長途客運車下來,乘捷運到哪個站下車,住進甚麼酒店,記憶似已迅速消失。找回這兩半天一晚的短暫勾留印象,唯有再翻開高雄的地圖。
地圖說有許多好去處。但我們都沒有去。美麗島三多商圈巨蛋中央公園我們都沒去,只去了西子灣,搭輪渡到旗津。那島,不就是我們乘飛機降落高雄時看見的嗎?狹狹長長與高雄海岸線平行的一個島,初見便有了好感。或許是島的情意結。當然還有,輪渡的情意結。
我們來到了碼頭,鼓山輪渡站。渡輪比天星的小許多。我們踏過跳板登船。原來乘客全要坐到上層去,下層都劃給了喧鬧的摩托車。上層乘客不多,連半滿也不到,下層卻摩掣接輪。渡輪只花五分鐘便到了對岸的旗津,跟中環到尖沙嘴相近。上岸時我有意走在最後,在上層俯看摩托車一輛接一輛的沸騰登岸。碼頭待渡的摩托車也排了長龍,就好像旗津島的主要大動脈全擺在這裡。這景象,讓我想起以前在佐敦道碼頭搭渡,上層乘客,下層汽車;在統一碼頭靠岸時,聽下層喧聲震天,那彷彿趕赴盛景的躁動,讓人不知不覺在上層甲板上加快了腳步。此情此景,如今安在。我看著一輛一輛的摩托,駛進縱橫如棋盤的旗津街巷。
在旗津還有一些甚麼記憶呢?我們沒去燈塔。我們沒租自行車。到了海味街我們好像買了一些手信。到了海產街便不為所動了。在攤販那裡我們好像買了幾個胡椒烤包,味道一般。還是記憶有誤,跟晚上去的六合夜市混淆了呢?
六合夜市在美麗島站附近。我最記得的還是捷運的報站聲。那是長長的錄音廣播,女聲悠悠。最初我也不以為意,以為國語之後只是臺語。但當下一站是美麗島時,發覺那聲音怎地那麼耳熟。Mi-Li-Duo,Mi-Li-Duo――啊,那不就是自小聽慣了的母親的語音嗎?原來夾在臺語與英語之間的,是客家話報站。我對妻笑說,在港一直落後於語音改變,以客為粵,半客半粵的母親,如果來臺,準不會錯過了站下車。
聽說高雄附近的美濃是有名的客家村。甚麼時候我會到美濃去呢?又為甚麼要去呢,當我想起上次到母親的家鄉,已是三十年前的往事。
――台灣行腳二
台北再遇鵝鑾鼻燈塔
在誠品信義店打書釘,翻揭舒國治的《臺灣重遊》。沒幾頁,鵝鑾鼻燈塔又再映入眼簾。這次是鄭在東的畫。用色素淡簡約,唯藍天一樣澄澈。
我眼下的鵝鑾鼻燈塔。明淨。恬然。酷陽淡忘過半。遊人當時暫在、如今永在鏡頭以外。
2011年8月3日
國境之南
Photo by Derek Chung |
來到福爾摩沙的最南端。離開高雄一小時左右,便重新發現藍,發現綠。落腳在恒春一家酒店,跟墾丁大街原來有一段距離。也不壞,既來之則安之。午後到中山老街逛,順道吃點東西。恒春小鎮很安靜,店舖大都關了門。或許海角七號的影響已漸退潮。經過影片中常見的西門,一個窄窄的門洞,邊角或許是給車子撞過,崩了顯眼的一片。路人不多,卻常見摩托車穿洞而過。駕車的不少是女子,且見有七十老人,穩穩當當,緩速而行。
小鎮讓我想起六七十年代的新界小鎮,只是單車換了摩托,但舊得起鏽卻相通。我們進了一家麵店。問老闆,才知這裡許多店子都是傍晚才開,日間生意不好,開了也是白做。我們點了鴨肉冬粉和牛肉麵,老闆沉靜得來卻主動,走過來為我們介紹配料和醬汁。我們結賬時讚了牛肉麵好吃,也不見他動聲色,仍舊沉靜地應答。我們又問了南灣怎去,他為我們指說了方向。出了店,我們先折回酒店拿泳衣毛巾。走了幾步,忽聞背後叫喊。回頭一看,原來是老闆奔出門來,說我們走錯了方向。
這兩天在恒春來回走了多遍。小鎮不大,東南西北門也分佈儼然。但在小街橫巷裡穿梭,有時就失了方向。我在這裡,卻樂得問路人,問店主。無論男女老幼,都很盡心地回答你,唯恐你取得的資料不夠多,不夠細,甚至如果可以抽身,便會立即帶你過去。這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我原先帶來的提防,不消半天便消失殆盡。
是的,久違了。就像天的藍,樹的綠。新界那時的天是藍色的嗎?忘了,印象中好像是。但藍成甚麼樣子可能已由記憶變成夢幻。曾見過邁亞美的天藍水綠,但那是異國。像恒春墾丁這些地方的藍與綠,無疑給我的新界記憶帶來最貼近的補注。
走到國境之南,原來是走回原初。最遠的其實在最近。
我們經船帆石、龍磐公園、風吹砂到福爾摩沙最南端的鵝鑾鼻公園,再折回關山看日落。惜雲靄太密,只能看到餘光鍍雲邊。最後回到恒春東門名為出火之景點,該地有燃氣自地底冒出,點火後長年不滅。我們買了煙花,借地火點燃,玩起憑空塗鴉寫字的遊戲。暗黑處但見火屑紛飛,不知所書何字,所畫何圖。回程時又摸黑而出,忽爾抬頭,只見星群滿空。上次看到如此繁密的星圖,不知是何年月。正因沒有城市之光,在這小鎮,星耀得滿眼,垂得貼近。
走回中山老街,想到夜市去。但走著走著,熟悉的店面拐了幾個彎又變得陌生起來。為甚麼不見了夜市呢?為甚麼街巷又變得有點冷清,像初來時的樣子。想起昨夜想找西門回酒店,不知不覺來到燈火通明的夜市。迷了路,在燈火的人間盛宴中迷失。但時間是有的。既來之便又安之。慢慢走到燈火的盡頭,問了熱心指路的攤販,便心寛地摸黑回去。如今有心想回到昨夜的熱鬧去,卻又失了望。不想找西門西門卻又出現了,於是踏著熟悉的路,再一次回到我們原先出發的地方。
──台灣行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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