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27日

字,如人,若只如初。

——《字如初見》後記



寫散文已有一段日子。很多時候,發覺它比詩更適合我,因為沒有那麼警覺,沒有那麼在意。

我常暗地裏嚮往一種不動聲色的文字,將一切化入其中,尤其是不在文字上,而在文字背後,雖寄於文字卻能超越表相的,廣納的心懷與乎流動的感情,等等。寫詩,即使我的詩風已走向沉潛的路,但還不時失諸太自覺,太自覺於一種分行的模式與節奏,以及腔調。散文讓我更能把形式的干擾減至最低,更能讓敘事與抒情帶引我徐徐向前。這種寫作,我名之為一種文字的散步。

散步就好。

沒有爭競之心。沒有目標。

隨意所至。儘可走別人眼中的岔路、歧路、寃枉路。

甚麼也好,總有你的腳步串連。

即自信。所看的就是這些。所看的也可能反而更多。

散步需要技巧嗎?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散步方式。於我,所看重的毋寧是那個散步的人。

《字如初見》是我的第三本散文結集,書名來自我寫了八個月的報章專欄(由二零一三年八月至二零一四年四月)。這是我第一次寫報章專欄,每星期一篇,不大感到交稿的壓力,所以也算寫得愜意舒徐。專欄有字數限制,我的方法是信筆由之,經常寫到超出字數所限。我的處理也同樣簡單:超出字數的歸我(放在網誌上),削字適欄的歸他們。這次結集,取用的當然是那些文字的原初了。

書名半取自納蘭容若的「人生若只如初見」。文字,如物,如人,若只如初見,該有多好。

此書收錄的不盡是專欄文字。許多,來自我的個人網誌《生長的房子》。相對於專欄,我更偏愛這些顯得更隨意,或因人、因事、因情而即時起興的文字。編校此書時,我常為其中一些片段而出神——畢竟,我在不自覺中也寫出了這些,寫到了這些。而與其說是文字所至,毋寧歸諸心神所驅。

散步有跡可循,心神所遇卻只能劃入神秘境域。

我想我是幸運的。

謹以此書獻給離世一年的母親。我會記得跟着她,伴着她,扶着她走過的路。在田野,在村鎮,在鬧市,在老家,在醫院,在山林。

在地上。在天上。

若只如初。如初。

二零一六年十月七日
刊於《香港文學》2017年6月號


2017年6月23日

沒有手機的詩人




















我不知道你曾經往哪裡凝視
你不知道外面雲的變化
沒有人帶了塵埃和雨意進來
倉存減去了一些
一些數字和通道的虛位
你翻開手掌
山路和谿谷
存念的人不需要你的按鍵

語言也不需要
你可以委身在一個流動的箱子裡
看葉,看水流,看人
孿生一個在對面凝望自己
恆常關門
也順道把一些人的窗戶打開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在街角的長椅獃得夠久
你會知道雲的去處
在家裡的人會嗅出你
草葉,啤酒和尿臊的氣味

關上的只是數字和條碼
你看著光線浮游
塵埃點逗
空氣中有一種生生的氣息
擁擠中不斷綻開空無
空無中有人
在過道裡沒有形跡
目光落處
卻可以撿拾
那氣息
如果

如果
就是可以
秘密的本子可以不需要
也不需要陽光去翻譯
你流動
對一切抱希望
卻一無期望
又是星期一了
還是那一塊錶
還是沒有手機
你開門
把人們帶到他們想去的地方

2017.6.22




















看完《Paterson》後想起此城一位也(曾經)是沒有手機的詩人。
「對一切抱希望/卻一無期望」,來自美國詩人 Ron Padgett 的詩句:
“Hope for everything. Expect nothing.”
(這句電影沒有引述過。)
Paterson》用了很多 Ron Padgett 的詩,都很好。
如果能多引 William Carlos Williams 的就更好了。
This is just to say 很大路,或許能讓同居女友(以至觀眾)喜愛的就是這一類詩吧。
So sweet. And so cold. 
說起來,那女友真是那麼喜愛詩嗎?為什麼就記不起男友寫下的一些詩句呢?
還有 Frank O'Hara ,為什麼不多說一下?
喜歡詩無韻,多於有韻,也講得太少了吧,還沒有切中要害呢。
最後遇上的那個日本人,說翻譯就像穿上雨衣淋浴。但為什麼不讓他用日文讀一首他自己的詩呢?來 Paterson 若只為朝聖就太不是詩了,Ah-Ha
還是男主角那巴士司機老實些,或平實些。
還是喜歡用筆一字一字寫在本子上的感覺。
不要用電腦,不要FB,更不要用手機。
可以嗎?



2017年6月21日

在科學面前,能不謙虛點嗎?

——難以理解的「反疫苗」說法

在科學面前,我不得不謙虛與務實,凡事求真求證據(慎防不科學的片面證詞,以訛傳訛),也尊重醫學界一直以來的付出與貢獻。所以,看過雙方有關疫苗利弊的爭論,考慮人我與公共健康保障,我還是寧取打疫苗(Herd immunity 的重要其實不難理解吧,即使對我這個文科人亦然。誰想做 Free rider 呢?! )。我的子女當年都打了所有疫苗針;今日再有選擇的話,我也會一樣。這不獨是風險評估與個人選擇的問題,最重要的,還是一種處於擁擠人間的社區責任感。

而看得更多雙方的爭論,也看到不少人面對「科學」的態度,先不說以非專家的有限知識、單憑少數者未經驗證的經驗去動輒論斷、質疑堂奧森嚴、講求客觀實證的醫學報告,單是講求簡單的邏輯與論證,所謂「反疫苗」人士的種種「說法」和反科學的「態度」,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而在這事上,傳媒的取態也很重要。在這事關緊要、事涉市民健康福祉的事情上,為什麼有些傳媒就不能選稿嚴謹些呢(片面胡言、不盡不實的說法真是會害己害人的)?或至少,也可以「平衡」報道一下雙方的說法吧。但以某報所見,卻一直以來,盡是一面倒之詞。

不禁又想起魯迅的《明天》:「中焦塞著」、「這是火克金」⋯⋯何小仙這些看以有些說法的話,到底還是救不了單四嫂子的孩子。

2017年6月10日

對今期ADC計劃資助結果的質疑


香港藝術發展局(ADC)今期計劃資助(201671日至1231日)在「文學藝術」範疇的審批結果,暫以目前所見情況而論,實在令人無比詫異。

我的詩集出版計劃《雨餘中一座明亮的房子》固是落選者之一。本來一本書不獲審批,事屬尋常,除了因為書的質素未符要求外,每期的競爭情況也有異,箇中變數也多,不能一概而論;我的詩集可能在部分審批員眼中真的不夠好,但我寧願相信它們是交上了華蓋運,因為十五年來我共申請三次,連這次在內,兩次申請不成功。上次申請不獲批是2010年時的《只道尋常》,後來該書在2013年卻僥倖獲得香港中文文學雙年獎,命運的變化若斯。

但這次除我之外,還陸續發現一些寫作經年、作品已達到頗高水平的寫作者都被摒諸門外,情況就令人有些擔憂。而情況也不獨是詩集,小說集的申請也一樣。到目前為止,所知的個案已有七、八宗,仍未見有什麼朋友的出版申請是獲得通過的。以我所知,有一家出版社的多項出版申請,只有一項成功,跟前幾期大相逕庭;而一位寫作經年的詩友,前四本詩集都能成功獲批,今次卻落選了。而最讓我感到遺憾的是,好些寫作人還是第一次出詩集(或詩/文集),他們寫作有年,作品質素也佳,卻不幸遇上ADC這盆冷水。

究竟今期能成功申請的是什麼出版物或計劃呢?會不會有很多大型計劃「蠶食」了個別書的出版資助呢?要等ADC在其網頁上發佈,恐怕也會是在半年之後了。

或許,ADC上一期的計劃資助結果http://www.hkadc.org.hk/…/uploads/Grant_Re…/PG_2016_0106.pdf)在這時也不無參考價值:我花了一些時間統計過,是期「文學藝術」項下共批款項總額 HK$1,284,700,詩集批出四本,合計不足十萬(HK$97,000) ,佔總額 7.55% 若連《聲韻》的「詩歌音樂節2017 (批出 HK$41,500) 也計算在內,有關詩集及相關活動的批出總額也只不過 HK$138,000,佔10.78% ,連一個《香港文學書目續編 1996-2016》的出版計劃(批出HK$148,200) 也不及。(對不起,無意冒犯其他計劃,但我不是資料控,也覺得這些應由具備資源的大學來做,或可做更省錢的網上版;至於其他的,就不一一了。)

上期的情況雖然這樣,但總比201071日至1231那期的計劃資助結果http://www.hkadc.org.hk/wp-content/uploads/Grant_Recipients/PG_2010_0712.pdf)好多了。那期我申請的《只道尋常》落選,後來一查結果,赫然發現該期並不單是我的新詩集交霉運,而是中文新詩集在該期完全缺席,而獲批的舊詩詞集,卻有三本之多。我當時曾去信問過ADC,每書的五位評審員的總評分,如何跟另一書的另外五位評審員評比?而文類之間(如新詩與舊詩詞)又如何比較,是完全計算得分嗎?如何杜絕某文類中故意高評或低評的情況(跟審批員談過,如剔出最高與最低分可能是一法,但可能要增加審批員數量,加重成本,ADC或不肯為)?這些質疑,落在官腔與程序的大海中,最後當然是一沉到底、一點漪漣也不起的小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