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31日

四月二十四日山頂眺望南鄰二島







朋友來了
遠遠
坐開


一根煙

一根煙

一根煙

想及目下
才深
四五尺

芋栗色的海
芋栗色的海

瘦成野航
恰受
二三人

有我


2011年5月31日補記








杜甫〈南鄰〉:

錦里先生烏角巾,園收芋栗不全貧。
慣看賓客兒童喜,得食階除鳥雀馴。
秋水才深四五尺,野航恰受二三人。
白沙翠竹江村暮,相送柴門月色新。

2011年5月19日

警隊博物館

兒子和女兒未進入展室便已鬧彆扭了。事緣女兒在門口賣紀念品的櫃位看中了一個交通警察頭盔形捲筆刀,嚷著要買。我買了一個給她,順道買了一個鑰匙扣給兒子,說:也無分哪一個是誰的,都是大家的,一起玩。女兒拿著頭盔捲筆刀,把透明護罩開開合合,一臉興高采烈。兒子拿著鑰匙扣,一張臉沉了下來。我說,都是大家的嘛,妹妹玩完了便給你。兒子咬著下唇,像要哭的樣子。我說再買一個給你好嗎。他搖搖頭,淚水差點便掉下來。我連忙把女兒的給了他,拖著女兒到櫃位再買一個。女兒玩了不到一分鐘,捲筆刀便跌落地上,一分為二捲筆刀那部份停在腳邊,頭盔那部份則滾滾溜到展櫃下面去了。賣紀念品的大姐笑著說:不是提醒過你們,要好好拿著嗎?這捲筆刀跌落地上便會裂開,如今只好拿些萬能膠黏好,用不著,擺擺當裝飾也好。說罷拿出一把傘,讓我們把頭盔從展櫃底下勾出來。女兒拍了拍頭盔上的灰塵,把捲筆刀那部份還我,說:我要頭盔便行了。她在走廊上、展品前、樓梯口、模型下,都跟她哥哥一樣,從不忘記把那透明護罩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妻說那木屐暗格藏的是毒品,女兒說哦;妻說那是越南船民來港所乘的柳條船,兒子說噢。我們看到一座顯微鏡,兒子終於顯示出一點興趣,卻不夠高去看那觀察器。我抱起他,他瞇著眼看了一會,說看不到甚麼。女兒又嚷著要看,我又給她看。她也說看不到甚麼。然後是我。我瞇著眼,看到一些好像是木面的東西,但不大確定。旁邊的文字說那是兩顆子彈擦過木面的痕跡。我再細看觀察器,依然不大確定那真是木面,還是顯微鏡底座金屬墊板的一部份即是說,那要顯微的物件已經拿開了,我看到的只是無意給我顯微的東西。看著看著,抬頭已不見了他們。我估計他們是去了前面的展室,也不慌忙,又去看那印製偽美鈔的電版,以及幣值給改動過的香港舊鈔票那叫青蟹的10元紙幣給改成500元,但英文依然是TEN DOLLARS。文字介紹說那是用來欺騙剛從大陸來港的人。我走出展室,便見孩子嘻嘻哈哈從另一間展室走出來。你們看過假鈔票嗎?都看過了,你看得真慢,妻說。那你們坐著等我好了。我於是去看另一間展室的三合會圖片和展品,同樣看得津津有味。纏了布帶的單車鍊、削尖了的水管、鐵枝、牛肉刀、開山刀、鐵釘嵌成的狼牙棒等等,雖則羅列井然,但我還是隱約感到脊骨升起一股寒氣,從六、七十年代疑幻疑真的童年恐懼中傳了過來。其中有一把是全用鐵刀作扇骨的摺扇,那幅攤開的扇巾上猶見斑斑駁駁的淡紅痕跡會是血嗎?當年呈堂的證物,塵埃落定後還是洗脫不去那深入纖維的顏色嗎?雖然我十多年前當過突發記者,再冷血殘忍的東西也曾親眼目擊,但如今俯身默看,依然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顫慄。這些東西,隔著歲月的玻璃,該讓孩子去看,讓孩子嘗試去明白嗎?如果應該,又該以甚麼語調,該如何選擇言辭淡化那歲月陰冷的部份呢?想著想著,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忽見女兒匆匆走來拉著我,說:快來看,快來看。我給她拉得踉踉蹌蹌的。來到走廊,只見妻坐在長椅上歇息著,一臉悠然。兒子背著我,望向窗外。我問女兒看甚麼。瞧,看到嗎?那蜘蛛在吃蜻蜓呀。我順著她細嫩的食指張望,只見窗格一角暗結著蛛網,一隻小得差點看不見的蜘蛛正埋頭咀嚼一隻比它大許多的飛蟻。誰說是蜻蜓呢,我失笑地說。見他們看得起勁,我待了許久才向他們說:是時候走了。離開的時候我又抬頭望那懸在穹頂上的柳條船,沒看到兒子如何不慎將頭盔捲筆刀跌落在地上。

2004年7月27日

此文已收入生長的房子詩集

 
館內藏品:當年的字花本子。

2011年5月12日

喜鵲和那漫天灑下的鐵枝雨

我們這支隸屬於康文署的樹隊突然接獲上級命令,要執行一項特別任務。

砍樹,用水泥填平樹洞,將木棉連種子帶花摘個清光,等等等等,都是我們優而為之、每次都做得乾淨利落的工作,但這一次的任務看來比較棘手。

我們抵達茡薺灣時,好幾個工人已躺臥在地,頭臚包紮得像糉子,上有大塊血迹。現場的人說,跌下來的鐡枝足有一呎長。

涉嫌高空擲物的是喜鵲,據說牠們相中地盤內焊接用的鐡枝,並連日辛勤地銜到附近一棵高大的銀樺樹上築巢。可鐵枝太重,喜鵲有時不勝其力,便脫口而墜。鐵枝無眼,出入地盤的工人乃至途人便有許多遭殃。

「就是那棵銀樺樹了。」一名警員熱心地指給我們看。

我們抬望良久,才在那足有六層樓高的銀樺樹茂密的枝葉間發現那鳥巢。巢由枯枝與鐵枝組成,已構築得七七八八了。

「用鐵枝會牢固點嗎?喜鵲有意這麼做,還是因為誤認鐵枝是枯枝呢?」我喜歡在執行任務時每事問,但秉承H城公務員優良傳統、一貫沉實幹練的隊長還是像往常一樣,不大理睬我。他只盯著檔案夾內的一大疊文件,翻完了又翻。

「根據H城法例,沒有充份理由,我們不可以隨便砍樹,也絕不可以妨礙雀鳥繁殖,所以,這個巢我們不能毁──」隊長義正詞嚴地向我們訓示。

「那麼,流血事件不就會繼續嗎?」我禁不住打岔。

隊長瞪了我一眼,才說:「也不盡然,上級參考了各方面的意見,反覆研究,已經有了個決定:樹,要用圍欄圍起,以免途人走近;地盤堆積的鐵枝要全部藏起,以截斷供應;而最重要的,也是我們樹隊這次任務的最大挑戰,就是,咳咳,巢雖不能毁,但樹可以修,修樹的目的,咳咳,在於減少一些枝葉,令喜鵲主動放棄,咳咳,放棄在這裡築巢……」

其後我耳朵裡盡是隊長那Cut、Cut不斷的聲音。我站在高高升起的工作台上,擎起聒噪的電鋸,盤算在哪裡落鋸才可取得最好的效果。隊長在樹下不斷吆喝,但我甚麼也聽不到,俯望唯見他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有如一個空巢。

這次,樹隊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表現又一次贏得發展商、建築商、鄰近學校、醫院、區議會、街坊組織甚至愛國社團的表揚(愛國政黨除外,因他們認為這是他們成功爭取的成果)。雖然一個月之後我們看到一則消息說,不知從何處遷來的一大群喜鵲改在茡薺灣地盤內大大小小的起重機鐵架上築巢,但由於不在我們的工作範圍內,我們也就不再上心了。唯一引起我興趣的,是茡薺灣一至十八期地盤足有一百零八座起重機鐵架,那築巢的場面以及隨時而來的漫天鐵枝雨,該會十分壯觀吧。

2011年5月11日初稿

2011年5月10日

以一個字來為樓盤命名

上星期我又接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也還是那個油條型的客戶服務經理F來傳話:「宇宙最強地產發展集團有一個新樓盤要命名,由你來負責吧。」

「這次也是沒有Brief?」我沒好氣地說。面對宇宙最強,處於絕對弱勢的廣告公司,一開始怕已在挨打。

「有,但只是口頭說的哪,沒關係吧。嗯,綜合起來是這樣:樓盤共有十八棟,一百一十三層高,位於茡薺灣,沒有海景,全部面向工廠大廈,地鐵站在附近,走得快一點,二十分鐘腳程就到,高層或有機會望到墳景,當然必定有大型豪華會所,賣點嗎?賣點是所有大型豪華會所有的它都有。夠清楚了吧?」

「清楚。命名的要求還是……」

「一字記之曰豪,不過,今次他們說要特別一點。」

「上次要求的二十字樓盤名,還不夠特別嗎?」

「不錯,上次你提議的『富貴越浮雲名門獨霸天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確不俗,雖然他們最後選擇了由他們自己提出的『君臨天下富甲一方權傾三代名享千秋利澤萬世』,但還是對你的提案挺欣賞呢。不過,他們覺得這長名潮流已過氣了,而且這個可能還是最重要的原因呢有買家向他們投訴名字過長,坐的士的時候說錯了幾個字,司機便把他們載到另一個地方去。」

「那可真麻煩呢!」

「所以說,宇宙最強永遠是開創潮流的。既然跟風的多了,他們便決定來一個大突破今次這個新樓盤,只用一個字!」

一個字!我第一個反應便是極難,須知道最簡單的才是最考人的。之後整個星期,我便像儍瓜似的亂翻字典,亂揭雜誌,對一個一個單字出神良久,好像想從那些變得異常陌生的筆劃中,發現一些尚待開顯的意涵。

一星期下來,我對一些單字做了一些筆記,且擇錄部份如下:

最易想起的「豪」字,但也最普通,發音也不響,類近「行貨」;但有考慮點:有時客戶品味難測。

較可取,但發音同樣不夠響。

夠響,夠赤裸(也夠自信)。有時候你不能輕視那些選擇「金勞」的人,今日不問價掃貨的多是甚麼人呢?

有點文墨,但「天璽」在前,也就算了。

有霸氣,但名屬敵對的傳媒集團,想找死?

弊!弊!斃!也是找死。

似一半特首,都死。

天!

這些,當然跟我最後的提案有所出入。因屬業務秘密,恕我不能在此公開我的提案,但最後結果還是可以向大家透露的:一如以往,客戶挑了個提案以外的名字,這一次是『』。

「『』,真是想不到呢。說到底,我還是喜歡你的提案多一點……」F事後略帶安慰的對我說。

我對此連一笑置之的反應也省了。「F,心照了。客戶有了定案不就省事嗎?之後拍片、做稿才是正戲呢,最要緊的是他們沒有藉口不找數,上年他們七折找數我們也認了,只要他們喜歡。」

對他們,以及他們的樓盤,大多時候我都只會想到一個字。

2011年5月9日初稿

2011年5月5日

給主人遺忘在舊書架裡的書

雨又在這時下起來,跟這幾十年來的下雨天沒有兩樣。

我們還是擠靠在一起,不是為了互相取暖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在很久以前已經完全喪失了體溫。

我們這樣擠靠著,不就是他的安排麼?也不全對,那可能只是他一時興之所至的結果,背後並無深意這是我這幾十年來的觀察所得。不觀察,這些年來我也的確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然而,我還是放不下這心結:我們之所以這樣排列,處於這種完全被動而不知將來的存在狀態,冥冥中好像有些不為我們所知的緣因;而最讓我不能釋然的,是我們現在這些或站或臥的姿態,仍百份百保留著他離開我們那一刻的光景。這些姿態多保留一天,便是對我多一天折磨,因為我往往能從這些姿態中輕易還原他那時的目光,手勢,氣味,甚至他那時起伏的情緒和心思。

雨下得久了這裡便漸見晦暗,叫人容易覺得時間已晚這也好,不會讓人老是以埋怨白天時間太長來打發日子……突然,光影晃動,一隻手從外面向我們伸了過來。

縱是形貌有變,那隱微的抖動和氣味,不就是凝在這裡那麼多年的同一隻手麼?

當它伸進來的一刻,我有若一個無刑期的囚者,因為終於知道了自己的刑期而不禁流著淚。

然而,它在雨聲中突然停下來。

「別想把它們帶回去,一本也不可以,你以為我們的房子還有很多地方嗎?」

光影晃動,終於隨雨聲完全靜止。微明中只見玻璃門關剩半指,再仔細觀察,發現我們其中一個塵封的臉上拖著兩行淡淡的指痕
啊,到底我們還是幸福的!事情還是有了變化!幾十年來的等待,終於讓厚厚的回憶有了新的內容。或許今晩,或許明天,我們擠靠著擠靠著便會開始覺著溫暖了……

2011年5月5日


維園之樹

(一篇寫於五年前遺忘在檔案暗處的文字,是時候讓它見見陽光。)

每天出入維園也不甚認得那些樹,來來去去只知道木棉、洋紫荊、鳳凰木而已。今早在六個並排著的足球場邊走過,忽覺園圃狹狹長長的倒真植了許多不同品種的樹;平日走得急,無暇細看,今早本也夠匆忙的,但看到攔在路中央的一株姿態獨特、樹色蒼古的樹,便不期然放慢腳步來。樹腰掛一小牌,報上樹名為「楝」,好簡古樸拙的名字!順道看去,見幹身蒼蒼蛻皮、葉呈針狀的,原來叫做「木麻黃」,那不就是本地公路兩旁常見的樹嗎?樹皮一層一層將脫未脫,有若烘得剛好的酥皮。還有一樹叫「水翁」,名字不俗,樹也有一種內歛的淡然,不教人驚艷,也不讓人不舒服。再有一樹名「刺桐」是梧桐類嗎?葉片扁大,葉尾偏尖,就像我們童年常見的梧桐。不知梧桐雨下起來會是甚麼光景?可惜今天天陰卻沒雨。走幾步又見一刺桐,個子矮小,又瑟縮一角,要不是葉大,不易讓人察覺。這兒還有幾株木棉,月前三號風球颳大風,飄了滿天棉絮,如今它們都沉寂了,不見絲絲絮絮,夢也做不起來吧。見了洋紫荊真不願提起,它們還是那麼嗯,與葉無關,只是那紫紅色的花總是有點造作,即使安靜的不做甚麼,在枝梢間斜伸出來也還是那麼媚俗地顯眼,就像輔幣上那圖案,拾圓新鈔上那簽名於是好心情也就慢慢地消失了。球場上沒人,一個皮球不知從哪兒溜過來,我順腳把它踢得老遠。

2006年5月25日

2011年5月4日

iCoat

假日午寐,忽聽見有人拍門。扣上防盜鏈,從門縫望出去,是一個體型異常胖大的陌生男子,看上去約莫六呎多高,三百多磅光景,穿西服打領帶。我以為是地產經紀,正想打發,不料他已從黑色揹袋裡掏了一些甚麼出來。

「先生,請看。」他像捧著東西。

「甚麼?是推銷的嗎?如果是的話……」除了那雙伸過來的滿是汗油的胖掌,我甚麼也看不見。

「可以讓我進來嗎,先生?我相信這件東西一定很適合你,我會示範給你看。裡面空間大點,示範的效果會好些。不過,如果你還是不大信任我,嗯,我也可以在這走廊裡示範一次。」

「不用了,我沒有這個需要。」我睡眼惺忪,覺得他實在太煩人了。

不料他雙手高舉過頭,急速地把甚麼披在身上。一個六呎多高的胖巨人,轉瞬間便只剩下一個頭臚。

我本應大吃一驚的,但不知為甚麼,我竟還可以保持若干程度的鎮靜,這點連自己也意想不到。或許,這兩年來常常遇到大大小小的生活怪事,比如說,早上發現廚房的燈亮著,浴室門無端鎖上又無端打開,水杯突然從高處跌下而沒有碎裂……讓我漸漸習慣了不會再對任何突如其來的事產生太大的反應。

「先生,你看得見嗎?我現在身上披著的,就是我們 iCoat 公司 2011 年的最新型號產品,你聽說過嗎?一件可以隨著環境而改變的保護色大衣!」

我看得見嗎?我只看見他靈靈閃動的眼睛和高頻張合的嘴皮下,一道窄窄長長的、幽暗寂寞的走廊。

「大衣還附有頭套,套上後,連頭臚也可藏於保護色下,整個人都融進周遭的環境裡去呢。」

「我想,我用不著它。」我淡然地說。

「這年頭誰都用得著它呢,先生。」那頭臚漸見咄咄了。「你讓我進來,我再給你示範一下。」

我正想拒絕的時候,防盜鏈竟莫名其妙地解下,門開到盡處,那頭臚便滿頭雀躍地闖入,在我僅有五百平方呎的居所裡來回飄移,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你看,先生,以我這胖大的體型,如果沒有保護色大衣,你這客廳看起來便會變得十分侷促了。」

他說得對。我看著他的身軀本應佔著的空間,一時是掛著梵高自畫像的灰牆,一時是望見三支煙囪的廠廈風景。

「這大衣的戶外用途不用說,你也可以想像。很多人以為在戶內沒作用,其實作用正大呢。剛才你不是看見嗎?不說防範小偷呀,監視小朋友有沒有躲懶,有沒有偷看色情網站呀這些標準功能,這些先生你應該可以想像得到,我要說的是增加空間感。誰都知道香港的居住環境狹窄,試設想一下,如果你和你的家人,比如說,你和你太太都穿上保護色大衣,那麼府上的空間感便會即時增大,在沒有增加居住面積的情況下,可以享有更大的空間感,這不是十分划算嗎?」

我想,他可能是對的。現時市區呎價那麼高。買一件大衣可以賺回十數呎的空間,應該合算吧。

那頭臚眼神充滿自信地盯著我,繼續鼓動我說:「先生,現在我們 iCoat 正在做 Promotion,全新 2011 年型號,特價九千九百九十九,今天購買,還有買一送一優惠,你和太太每人一件,想增加彼此空間感又得,想對方立即消失又得!」

「可惜我還沒有太太……」

「那也沒問題,戶外用途多著呢。戶內就看需要吧,比如,用來監視一些甚麼,或者也可以」那頭臚似有暗示地對我笑了一下。

「嗯,還有便宜一點的型號嗎?」

「那麼,你也可以選擇便宜三千元的2009年型號。不過,實不相瞞,這型號有個很大的缺點,推出之後引起過一些麻煩,所以,我們現在還有一個以舊換新的推廣優惠……」

「缺點?甚麼缺點呢?」

「噢,就是保護色的隨變功能做得太好了,好到完全沒有破綻。」

「那是優點啊!」

「本來是……可是……你也不必再問,用後你自會有分曉。不過,我勸你還是買2011年的型號,這次我們有意做得不那麼完美,對用家來說,這是更好的選擇。」

「是這樣嗎?對我來說真有點匪夷所思呢。」我望向那頭臚時,嘗試更仔細地觀察一下果然,細望之下,還是可以察覺到那胖大身軀所在的淡淡的輪廓。

我最後還是沒買下。不是價錢問題,而是始終搞不懂為甚麼性能差了卻要賣貴一點這道理。頭臚回復了身軀之後嘆了一口氣,但離去前還是職業病地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做成生意的機會:

「先生,不買也沒關係,交個朋友就是了。對了,兩年前住在這裡的一位女士你認識嗎?她買了2009年的型號,我想知會她iCoat有舊換新的優惠……」

「女士?啊,她是這房子的前業主。她搬走之後,我一直沒有再見過她。」

2011年5月4日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