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不乾便耍脾氣,挾著急疾的風老把雨點往人身上濺,濺得人長時不安。但若細細的想,這濡濡的不安又似乎另有真正根由,只是說不出。
就像身處的這個城市,變,好像又不變。你在巴士上,車窗因雨水而模糊了,但即使是朗朗清晨,也不見得會比現在多發現些甚麼。
攤開的風景呢?里爾克在第五封信裡,讓我們看到這樣的一個羅馬:
「我們在六個星期前到了羅馬,那時還是個空虛、炎熱、時疫流行的羅馬,這種環境又添上許多現實生活上安排的困難,更助長圍繞我們的不安,簡直沒有終結,使我們嘗盡了異鄉飄泊的痛苦。更加之以:羅馬(如果我們還不認識它)在我們到達的頭幾天真令人窒悶悲哀,由於它放射出來的死氣沉沉憂鬱的博物館的空氣;由於它精華已盡、而又勉強保持著的過去時代的儲存(從中滋養著一個可憐的現在);由於這些無名的、被學者和語言學家們所維護、經常不斷的義大利旅遊者所效仿的、對於一切改頭換面或是毀敗了的物品的過分的估價,根本這些物品也不過是另一個時代另一種生活的偶然的殘餘,這生活已經不是我們的了,而也不應該是我們的。」
變令人不安,但有時候,不變更令人不安。或許,讓我們一想起便感到無比悚然的,不是每天都走在同一條路上,而是每天都以為自己走在同一條路上;不是遇上一切改變的無非是醜,無非不及往時,而是認定世上一切改變的無非是醜,無非不及往時。
所以,通過投入生活的觀察,里爾克對羅馬也有了以下這些話:
「但這裏也自有許多美,因爲無論甚麽地方都有它的美。永遠生動的流水從古老的溝渠流入這座大城,它們在許多廣場的白石盤上歡舞,散入寬闊的貯水池中,晝間泠泠有聲,夜晚的聲音更爲清澈,這裏的夜色廣大而星光燦爛,習習拂著輕風……」
隱隱,窗外也像泠泠有聲。離開了文字,抬頭望向路旁一株孤樹正試圖勾勒習習的風;紅白相間的水馬,與伸長脖子的吊機,都在風雨中凝止不動,那邊圍欄上的港鐵標語,預告南港島線在2016年竣工。
2012年4月17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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