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的今天,六月二十日,他的么兒自縊離世。一年後,他寫下了這些文字(象鼻蟲、大同電鍋、多少米要加多少水、燒飯、炒米粉……文字裡充滿這樣的細節。到今天兒子跟兒子的好友依然不回家吃飯,但位子永遠在那裡):
〈國峻不回來吃飯〉 黃春明
國峻,
我知道你不回來吃晚飯,
我就先吃了,
媽媽總是說等一下,
媽媽總是說等一下,
等久了,她就不吃了,
那包米吃了好久了,還是那麼多,
還多了一些象鼻蟲。
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
媽媽知道你不回來吃飯,
她就不想燒飯了,
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
她和大同電鍋也都忘了,
到底多少米要加多少水?
我到今天才知道,
我到今天才知道,
媽媽生下來就是為你燒飯的,
現在你不回來吃飯,
現在你不回來吃飯,
媽媽什麼事都沒了,
媽媽什麼事都不想做,
連吃飯也不想。
國峻,
一年了,你都沒有回來吃飯。
我在家炒過幾次米粉請你的好友,
我在家炒過幾次米粉請你的好友,
來了一些你的好友,
但是袁哲生跟你一樣,
他也不回家吃飯了。
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
我們知道你不回來吃飯;
就沒有等你,
也故意不談你,
可是你的位子永遠在那裡。
可是你的位子永遠在那裡。
「黃春明曾為兒子出書寫序,並稱黃國峻對小說比父親還專情,『怕他以後為小說殉情』,未料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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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則留言:
鍾生:
你也是有情人,還記得。文學可能本身作為一門學問,已夠自足。但沒有感情,學問於人何益?
袁哲生與黃國峻,像交加從夢裡劃出現實的傷痕。可惜黃的小說集比袁的難找,還沒有機會拜讀。
波仔
波仔:
留意黃春明此詩,因黃很少作詩,所以沒有一般詩人作詩的腔。這首很多人會嫌直白(其實已比黃的初稿刪削了不少枝葉和更直露的地方),但我今日重讀還是覺得感動,那是一種有所節制、壓在深處的感動的力量(雖然不少寫詩的人認為詩的主要目的若還在於感人是很膚淺的)。黃還有一首寫送亡父骨灰罈回宜蘭老家的〈帶父親回家〉,也是充滿敘事細節與感人的力量(結尾更出奇不意地好)。我以為詩,積藏夠深、詩情充沛才可言刪削與節制;而目下所見的詩,卻有太多反過來的例子:硬擠出什麼模糊的感悟並以過濫的意象把這微薄的情、理擴大,以達把它弄成一首看起來很勁很勁的詩的目的。
鍾生:
看你的想法,我忽然想起葉輝這篇評審文章,那題目很好,就是生命直覺相對技術鋪陳,而掌握了這份直覺的盧勁馳一直是我認為最好的同代詩人(另一位是鄭政恆,他在今屆中文文學獎的得獎詩作相當不錯)。
http://lbms03.cityu.edu.hk/citylit/citylit-2006/4.7.pdf
波仔
成也技術,敗也技術。我喜歡葉輝的不客氣,而寫詩者也該受惠於這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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