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8日

艸艸 龍龍 西西


前說組合字,同形的三個該是上限吧。近日再在字典間閒逛,發現還有若干四個同形組成的字。

就好像在《康熙字典》中便遇見四魚組成的字(這裡打不出這個字)。本以為三魚(鱻)已是極限,原來增補字中還有四魚,解釋是「魚盛也」。四尾魚,當然比三尾魚多,但「三」本有「多」之義,增至四,不啻架床疊屋了。

四魚之外,在《說文解字》中還發現有四工、四口、四乂之字(都打不出)。四工,段玉裁注云:「工為巧,故四工為極巧。極巧視之,謂如離婁之明,公孫子之巧。既竭目力也。」原來極巧地視察、竭盡目力便是「四工」了,不知用來形容孫悟空的金睛火眼,是過還是不及。至於四口,解作眾多的口,由此構成的字,有器、囂、嚚等。四乂,望而知義,乃指門戶疏窗之形,這字構有如直接從窗牖裁下來的圖案

至於現在可以用倉頡碼打出來的,有「叕」──指互相聯綴,也是望而知義的簡單圖象;還有「茻」──艸翻一番,不用看注解也可猜到是「眾草也」。

這些四個同形組合的字,如今大都被時間淘汰掉了如果不翻諸如《說文解字》這些早期字典,在日常生活中,大概無從得見。這個事實,或可進一步支持先前的論點:形容多者(及其引伸義)、盛者,三為上限,重複至四,實無必要,勉強為之,最終也敵不過時間的考驗。

或許,這些四個同形組合字免於被時間裁汰的最佳方法,便是融入「會意」字中,例如「葬」字─「葬」的構字法是:「死」(即屍)置於「茻」中,即將屍體掩埋,因古時處理屍體,是用草木厚厚裹著。另外還有一些,俱為字形較簡單的四個同形組合字與他者構成會意字(如」、「」、「囂」等),試想,大抵很難將四魚與甚麼構成會意字吧。

字的會意,有時是十分有趣的。例如當我看到茻字部首下的第一個字「莫」時,便恍如看到日落的瞬間。「莫」為「暮」的古字,觀其篆書,便會看到一丸太陽落於茻間,在時間之流中凝住一幅將逝未逝的黃昏圖景。

如要連環動作,最佳例子莫如「龖」字了。「龖」解作「飛龍」,大抵兩個「龍」字,便有如兩個畫面或鏡頭;一個畫面是靜止的,兩個連續便產生動感了。這讓我立時想起西西這筆名的來由。西西曾說過,「西」是一個女孩(「兀」像穿裙子的女孩)跳飛機(方格)的形象,西西,就像連格菲林,畫面立即動起來。

2013123

─刊《新報》副刊「字如初見」專欄,2013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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