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oto by Derek Chung |
我在支流裡停止,兩旁新舊的樓房在蹲看
一輛巴士夾在前面的路口,交警的白手套揮舞
在黑壓壓蓄勢翻湧的頭顱之上,像無人注意的一絲浪花
身邊的人向天張大了口,沒有聲音,沒有手勢
文字像遠年的苔蘚,滲出古綠的顏色。我閱讀著
這城市的內壁,滑到最深最深的地方,又從那裡緩緩攀升
我們擠過了瓶頸,三股支流匯成一道大河
有人用擴音器捕獵憤怒,有人在計算收成
有人張大了口,發出別人的聲音
河水越流越洶湧,陽光猛烈
直射河的最底層,沉著已久的淤泥和污砂
翻湧上升,邊緣閃著耀眼的光芒
河水流到下游,又迂迴分叉湧向四面八方的淺灘
有人傲立河岸,像口號不斷升高,在幢幢商廈間不斷回響
天空在窗洞裡默觀,堤壩在聲音裡顫抖,泡沫在爆破
我看到聲音,看到聲音裡面巨大的沉默,如一張一張魚的嘴巴
河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在身邊響起,在身前響起
蓋過草桿旁的漪淪,石隙間的呼息,泥巴上的鱗屑
簍筐裡的血絲。當河水染成氣球,岸上便有人宣告
聽,請聽,請聽河裡一把碩大無朋涵蓋一切的聲音
我雙手把魚捧到井口,向著一個深邃的影子
放下,然後靜靜聆聽,遠遠,一個,只屬於那魚的,回聲
我們都在發出聲音嗎?誰在聆聽?一道偉大行進的河
浩浩蕩蕩,沖激著堤岸,發出水井永遠發不出的聲音
我想像那魚,在老房子旁的水井裡,孤獨地轉悠身體
彷彿一隻鱗閃的眼睛,瞪著魚肚白的天空
節錄自〈水井〉,作於2003年7月1日遊行後。
以上照片攝於2011年7月1 日遊行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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