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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Derek Chung |
〈傷逝〉
讀《徬徨》至〈傷逝〉,那種無望至乎虛無的絕望感到達最高峰。小說裡不知出現了多少「空虛」/「虛空」(魯迅更愛用「虛空」)、「寂寞」/「寂靜」這兩組詞,以魯迅惜墨與講求具體呈現的筆法,也似乎用得過濫了。及至讀到「她(子君)的命運,已經決定她在我所給與的真實——無愛的人間死滅了!」,也不必讀小說最後這幾句:「我要將真實深深地藏在心的創傷中,默默地前行,用遺忘和說謊做我的前導⋯⋯」,已赫然醒悟到魯迅早已在1925年,寫出了中國的「無愛紀」。
〈祝福〉
若〈故鄉〉還對故鄉有所眷戀,〈社戲〉還借童年回憶而對好人好事存感念之情,則到了《徬徨》的〈祝福〉,這一切已一掃而空。〈祝福〉就好像是借「送灶」而寫一種「年之將盡」,雖然表面上,「顯出新年將到的氣象來」。敘述者「我」在小說開首已明言:「雖說故鄉,然而已沒有家。」暫寓他人(「我的本家」!)之宅,一切雖看不過眼,但已無可如何,無能為力。「無論如何,我明天決計要走了。」到小說結尾,祥林嫂的「故事」已「說」完,也「被說」完,對「靈魂之有無」之詰問也暫且放在一旁,小說家的筆鋒忽地一轉,以於我以為落得「更著形跡」的反諷力道來寫這「年之將盡/新年將至」:「我在這繁響的擁抱中,也懶散而且舒適,從白天以至初夜的疑慮,全給祝福的空氣一掃而空了,只覺得天地聖眾歆享了牲禮和香煙,都醉醺醺的在空中蹣跚,豫備給魯鎮的人們以無限的祝福。」誠然,我讀至此,正如在閱讀全篇的任何時刻,都是把這「魯鎮」看成了此地,把1924年也看成了此時⋯⋯